Natural Cause

【瑞金】伯爵与幽灵(上)

短打,考前解压
OOC
概要:宁静的夜之城郊,他们是缀在繁华衣摆上的两颗小珠子。

看题目知AU
一丁点儿雷安提及



某种意义上,格瑞是以生机为食。他有皎月光色般清冷、尾端几近透明的长发,和仅长在地下,一生只见一次天日的紫晶般的虹膜,寄宿着亿年来不变的月光之魂的眼神,可以随时化开完美溶进银白月夜的气质。他是把“非人”明晃晃标示进形象中的存在,即使两百米开外,也能教人一眼看出这不是属于人群和白天的生物。甚至很难属于生物。这一点令人困惑也令人迷恋:吸血鬼格瑞,明明靠摄取生机而活,却比任何存在都显得无机质,显得毫无生命。

他简直像座可供收藏的剔透摆件,一行一止一举一动都充满了自然之夜的鬼斧神工。论活着,论血的鲜色和生气的流动,他还不如一只头顶南瓜的幽灵。幽灵巨大的恶魔角箭头南瓜帽在他眼前晃荡。

“喂,你啊,这位先生啊,长尖牙的兄弟啊,躺在墙角的贵族少爷啊,回句话,回我句话嘛,”幽灵把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倚在空中,是格瑞即使纯然放松地夜后读书也不会采取的失礼姿势。“我叫金,金色长廊的金,今晚才刚学会像这样浮起来,下一个目标是修行‘奥义!顺着风吹走的方向自由自在地打滚!’,有个巫师给我示范过,他失败了,但他的扫帚成功了,看起来超开心的。”

像是被回忆中扫帚的欢乐情绪感染,他看起来也超开心的。那是种灵体特有的、近乎蛮横、无理又无解的开心。格瑞知道这代表他有所残缺,或许是记忆,或许是生前曾有的思维方式,因为完整的人类意识没跟肉体一起出现时大多是不开心的。人类是如风中烟沙般的种族,吹一吹就会消散,不说他们津津乐道的财富、名声或爱人的心,死后连自己的灵魂也不见得能轻易带走。金声音快活,身形轻俏,大片坠着一圈箭头边缘的幽灵专用白色破布鳐鱼似的波来荡去,有点儿像只随心所欲的半透明塑料袋。格瑞闭上了眼。

这是只新生的幽灵。幽灵在意识到自己正浮上空中的那一刻诞生,脱离重力是它们的天赋;即使有例外,会飘到城郊跟银发吸血鬼没话找话的也成熟不到哪里去。他在这座城待了两百年,尽管算是个名副其实的棺里蹲,有点儿资历的脸摆在眼前,也能一一叫得上名字来——就幽灵而言,金是生面孔。还有一点他隐约有所感但无法确定,因为理论上讲完全不可能——这团金发的灵魂里似乎还有生气,它周围的夜空中有些细小的扭曲。察觉到这点是因为他注意到自己产生了食欲,一切生机都能助他恢复力量。残留的生机代表这只幽灵……半幽灵的前身可能死于非命,或者这团灵魂是被外力硬生生扯出了身体,灵中还蹭了点儿生命的热气。不过不管是哪一种,都跟他没什么关系。生机对灵体负担很大,味道也不错,大概过不了多久这家伙就会自行消散,或被夜出觅食的秘界生物嚼嚼吞掉,像曾开在他脚边的一朵小花或河滨流走的一粒沙。这城市不缺小花也不缺沙,尽管它们代代都独一无二,但在他看来也没什么差别。

他不打算理会幽灵。幽灵也并不是会随便向人类或吸血鬼搭话的种族,它们一般和看起来一样飘渺不定。或许顶南瓜头的是特例。或许在向他毫无章法散漫搭讪的其实只是含了50%幽灵成分的其他秘界存在,更多像颗塞了片破破烂烂灵魂大纲的魔界南瓜精。毕竟城市的未知浩如星海。要是每个交谈的邀请他都得作出回应,他早就是秘界有名的交际花而非高岭之花了。他还正受着百年来没受过的重伤,时隔太久,疼痛也变得令人怀念,甚至新奇。银弹在他体内滋滋作响。听起来还挺像死神磨牙。

他和这座城市的死神也算有点儿见面点个头的交情。那是个张扬的家伙,早年冒充人类跑去当海盗,浪够了又回来祸害老家,抢了原本过笔试五关斩面试六将正式受聘持证上岗的科班死神的位子,自己家族的工作则全丢给同父异母的弟弟顶班。走在生死线上的人会经常见到他,喜欢大马金刀地突然出现,紫色眼睛盯着将到手的性命格外炯炯有神。按理说格瑞身为实质上的不死族,和他永远扯不上关系,但事实是新死神走马上任第一天他们就打了一架,仅仅因为格瑞盯着他看了3秒。雷狮。那货是个人如其名的性子,比起死神这样需要接受入职培训的严谨端庄工作,他大概更适合去自由自在地打劫恶魔和地精,勉强算为民除害。只要不在圣夜的格陵兰和芬兰打劫圣尼古拉斯,就没人能找他麻烦。听说他最近缠上了守秘骑士。不过这跟格瑞也没什么关系。

可能就是因为死亡公务员时刻不务正业,城里才多出这么个幽灵。格瑞回过神来,发现金正盯着他,凑得极近,像门外汉试图欣赏开价上几亿的油画般把目光挤在他脸上。他感到有些不适:“移开你的脑袋。”

“等等,让我再看看,你长得这么好看,可别太小气了。美貌这种东西,和零食不一样,又不是藏着掖着就会变多,拿给大家就会变少,不如说正相反。”金拍拍胸脯,仿佛对一项重大使命进行担保般,“我会记住你的好看的!这样世界上就有两份你的好看了!世界会感谢我的!”

“……”

格瑞默然。千年氏族的礼仪告诉他也许应该回句“谢谢”。金的真诚像块儿银秤砣似的照面砸过来,让他无所适从。他活了将近五百年也说不出口的话,这个诞生不超过24小时、加上生前人类时代不超过十五岁的半幽灵眨眨眼就脱口而出了。……某种意义上输了。

他不是没听过类似的赞美,只不过没听过这么干净的赞美。话语的颜色他是能看到的,血统纯正的高等种族感官敏锐到一定程度,收集的信息会以最便利的视觉形式呈现出来。金的话语是透明的,带点儿他分辨不出的暖色,没经过粉饰,也没事先在肚子里多转几圈。甚至没有幽灵标配的雾蒙蒙凉气,听着看着都非常舒服。

格瑞心情好了些。月光更清晰了,银弹灼伤也没那么疼了。他甚至默许了幽灵再说几句没什么意义的话。金倒是毫不客气,就像跟已有上下五百年历史的珍稀神奇生物一夕之间产生了足够使眼色的兄弟默契般,他又翘起腿,很不礼貌地躺在格瑞面前。

“我总觉得你非常眼熟,”他煞有介事地摸着下巴,“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是不是上过电视?做过什么零食的代言人吗?”

“没有。”格瑞毫无波动地回答。眼熟通常是相互的,仔细打量后,他也对那头金发、那双蓝眼和那副纤细的骨架有了点儿既视感和偏僻梦境般的隐约印象。也许在哪个午夜的街角,小楼高窗内,月光正好照进去,正好蹭到那头金发时,他遥遥地瞥见过这个男孩儿好梦正酣的睡颜。金确实有一身更易被美梦眷顾的气质。这不算什么,小巧合,远远称不上命运的程度。不知为何他恍然察觉到自己的不安。夜风开始从西方吹来,携着片薄云,金在风里悠悠然翻了个身,目送两片叶子掉下树离开。他半透明的白皙右颈转到身前。在突然降临的沉默中,格瑞看到两个黑漆漆的齿洞。它们距离正巧地排在金右颈动脉处,像两只盯着他的深渊的孔。


TBC

2017-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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